山中畫‧翻憶‧水漾

1999/09/21這天，上帝無心插柳，這一大片挺直柳杉垂成了綠波碧湖。我是一枚探訪仙境的凡夫，幸運地在有生之年，追逐這一場凋零的愛戀。



http://www.lovekids.idv.tw/prajina/pic8/ripple/index.html



●2010/01/30 (Sat.)

00:00 台北出發 --> 04:30 進杉林溪森林遊樂區，在登山口休息[車上小憩] --> 06:00 早餐 --> 06:30 登山口 [重裝]--> 09:50 有水工寮 [重裝] --> 13:30 水漾森林 [按快門] --> 16:30 晚餐 --> 19:00 水漾森林 [紮營，一宿]



●2010/01/31 (Sun.)

06:30 早餐 --> 09:15 水漾森林 [重裝] --> 11:50 有水工寮 [重裝] --> 15:30 登山口 [重裝] --> 16:30 離開杉林溪森林遊樂區 --> 17:30 竹山晚餐 --> 21:30 台北



●水漾森林：標高1800公尺，上帝無心插柳之作。



雖然是中級山，但由登山口1680公尺一路上切到近2300公尺，再陡下切回水漾森林1800公尺，回程再反射一次，累爆了，問我，我肯定說比許多高山難上許多...





▉老木不死，只是凋零





除了高山，自己其實是很不愛走中級山、郊山啊之類的，只因為高過人頭的芒草，遮掉夢幻山嵐，也遮掉眼前視野，就是不喜歡上稜線之前的無盡等待！



除此，中級山還有很重很重的匠氣，不是人工石子路，就是佯裝原生的木頭階...而這些比走高山的額外艱辛，讓我卻步！



果不其然，水漾森林，難度2，在我走過的高山，遠排名在玉山、雪山、南橫三星之前，也許是一年沒走高山，也許是沿途的叢生雜草鎖人心防，不像高山那般視野引開心思，就是很累，呼~



這條路，讓我一直想起詩經，回來猛查了好久，當然我沒有那樣才情，也不愛咬文嚼字，只因詩經有很多很多對植物的描述...總覺得詩經裡不少的意境在在影射這一段「心路歷程」。(★註1)



★註1：



無意咬文，但舉「詩經／國風‧蒹葭」其一



「蒹葭蒼蒼，白露為霜，所謂伊人，在水一方。

溯洄從之，道阻且長，溯遊從之，宛在水中央。

...」





我也在苦苦追尋心之所慕，比起詩中的盼望，我幸運多了，雖然道路崎嶇又漫長，柳杉在水一方，我，唾手可觸。



這裡沒有千年樹妖，只留下一擎擎傲骨，彷若說不出口的執著，這樣的堅持把這頃湖水襯得更閃耀。



翻憶，二十年前的足下烙印，溪阿縱走，我國中一年級(現在怎麼講來著，該是說七年級)，跟著救國團走過的痕跡。



水漾，一幅在溪阿縱走的路線上的山水畫：長約1000公尺，寬約200公尺，平均深度7公尺，最深處達16公尺的美麗堰塞湖，久浸湖水的柳杉筆直地挺立水中，克盡職守直到凋零。



水漾，凡人眼中的靈秀仙意，竟是地牛不經意的翻身，柳杉從此長眠之所，誰說只有人命無常？



倘萬物皆有靈，凝望這樣遼闊的自然墓地，豈不「悲莫悲兮生別離」(★註2)





★註2：



本來是心中無半點墨，不過想著想著，不由悲嘆起來...然後就引用了晚唐韋蟾一時興起之作「悲莫悲兮生別離，登山臨水送將歸。武昌無限新裁柳，不見楊花撲面飛」，連意境都還很貼切呢！(不可以笑我無病呻吟，大呆平時也沒那麼"林黛玉")





行前，心口浮起淡淡的愁，為於而立與不惑之年擺盪的年紀，為與年紀成反比的身軀而憂；行間，那絲毫的愁再度湧上心頭，不知是與山林久別還是生份，有「看山不再是山」的惆悵；行後，那股愁竟長佇心房，是為綠波湖畔的遍地凋零抑或入戲太深？



沒有以往芬多精洗滌後為之一振的甦醒，悵然心愁卸盡舉手敲鍵盤的力道，好一幅難以訴諸文字的山水畫，為此，放任自己，隨興之所致，由心之所向。(<-- 這般文謅謅，非我本意，用現在白話加火星文，就叫「擺爛」)



這是屬於自己的一個轉折，心境的轉折。





▉岔路‧未走的路





到水漾的路線很多，我們是由「仁亭登山口-->鹿屈山前峰-->水漾森林」，去程七小時左右，回程六小時，沿途，不少崩坍，走的顫驚，慶幸地是危險高落差處已上了繩索，一聊才知原來是細心的楊大哥上的確保，重裝，實在很難闊步向前。



更甭說一路上放眼數不盡茂盛的樹林、芒草、箭竹，這是我不愛中級山的原因之一。只能一路安慰自己「上了稜線就好過了」。



走在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林徑，陡上切－目光就只能停佇在前面山友的大揹包；陡下切－大揹包則換成山友的後腳跟；平緩處－幽靜彎曲林道方才倒映在雙眸。



喜歡走在這樣平緩深邃的山徑，這讓我想起佛洛斯特那首名滿天下的詩：「未走的路」





「黃樹林裡分岔兩條路

只可惜我不能都踏行

我 單獨的旅人 佇立良久

極目眺望一條路的盡頭

看它隱沒在林叢深處

......」 (★註3)



我不曾佇立良久，只能緊跟著前面的足印一步步慢行，不過一樣的道理「歧路中尚有歧路...兩條路在林中分歧，而我－我走了那條人跡罕至的路，而所有的不同就此展開...」，山徑就如同人生的縮影，即使若干時日走過的人兒再回到原點，所有的不同已然發生。



★註3：



未走的路 / 佛洛斯特 (The Road Not Taken / by Robert Frost)



在2001年由友人的mail看到這首詩的中譯，彷觸動心弦，在加拿大晃五個月的日子，這首詩常伴左右，愛不釋手，直到收整到北溫遊記的第一頁：未走的路 The Road Not Taken (for IE，著名的詩，由bigfool作成網頁) http://www.lovekids.idv.tw/prajina/pic/castour/main.html



就說沒了兩旁秀麗的山景，腦子就不自覺轉了起來，在林徑間行進，我總是這樣邊走邊打瞌睡、幻想、跟自己對話起來的~ 沒了筆電，我依然可以把自己搞的很忙碌 =_='' 一成不變地是這首詩總是趁著空隙鑽了進來，愛極了這首詩，這首讓我胡思亂想的詩。





▉落葉‧化作春泥更護花





林徑，更誘人的是那柔柔軟軟的泥，大大小小的葉子禁不住風的細吻，嬌羞地飄落下來，成了登山客足下的柔軟地毯。雖然隔著兩層暖暖的襪子加上厚實的登山鞋，我還是可以感覺腳踩在泥上那般的溫柔，是大自然的低喃。



落葉化成春泥，撫去肩上的負擔，煦陽徐徐，由林縫透了進來，照映在地上成了金黃色的光芒，原來我仍然很貪心，不但跟落葉爭寵，還要大自然的承諾，撫去這沾滿塵埃的皮囊的承諾。





▉解手‧依舊無法釋懷的扭捏





說到這就令人害羞起來，雖然走過十來條高山路線的經驗，還是對解手這事十分的扭捏，總免不了要問個好幾回「去哪方便、怎麼去...」來著。(不像大剌剌的我不是嗎？)



回想2005年經過北大武的折騰，為了隔一個星期上雪山，自個兒就興高采烈地買了小小鐵鏟子，只因聽登山前輩們說上山要有道德，上等登山潔廦會連自己解手的東西都帶回來，中等嘛就只好就地掩埋，下等...去~ 不說也罷，省著惹氣。



我心想當不成上等人，那中等一定可以的，就去買了只鐵鏟子，沒想到雪山沒用上(因為雪山早成了郊山，解手倒挺方便的)，後來的武陵四秀、八通關上秀姑巒、嘉明湖、南湖...沒一次用到~ 山屋整修的舒適，好像沒一次需要用到鏟子埋自個兒的東西，哇噢，我當不成中等人了 (淚)



不過這回在水漾倒是讓我思念起那鐵鏟子，營地解手沒山屋方便，加上有三、四支隊伍，走到哪都不是，害我煩惱了一下下，還順便後悔沒帶那只被丟到冷宮的鐵鏟子...



PS.

隔天早晨(01/31)找地方解手時，抬頭一望對面有另一隊可愛的小女生山友，問他「你找地方廁所嗎」，他露出甜甜的笑「不是，我來埋東西」，我會心一笑，好可愛的人，正是昨天(01/30)晚上升火升很久的女生...





▉自然‧我如此眷念你的懷抱





說我絲毫不雀躍是騙人的，當眼前盡是鬱鬱蔥蔥、翠色林蔭...深深淺淺、忽近忽遠的綠，喚起內心對自然的原生依戀，我是如此眷念你的懷抱，你洗去我那來自都市一身的垢



有山友說「我們就是被這一灘死水騙來」，我想的卻是「被騙的心悅臣服」，每個登山客懷著不同的目的上山，對我，登山是一種交易：以眉尖滴下的汗水換取平地沒有的空氣，我-好像加護病房帶上呼吸氣的病患-大口而貪婪地吸著這自由的味道...



又是邊走邊發呆，只要是緩坡沒有陡上切和陡下切的時候，我都在發呆... 試著人生幾時能這麼愜意而為...上山，不停地發呆、日落，早早席地而眠，天為被地為蓆... 在山上的生活，是我過的最像人的生活 (又是一聲唉)，最好笑的是我還帶了一紙達摩易經經拳，打算在山上打，結果，晚上7點就去夢周公了 (羞)



因為發呆的時間太久了，不小心被一旁的小竹子刺到，心想完了，雖然感覺有異物時就忙閉上眼，不過好像還是慢了半拍，直到空曠腹地，山友幫我吹去留在眼球最後一小根刺，我暗自慶幸沒有去揉眼睛，不然可真完了。後來回家不忘去眼科掛了號，幸好只是有點小發炎。





▉晨昏‧一生在"水"上被風吹亂









聽大家說「水漾的黃昏與清晨最美，美在輕風拂面，雲白低掠，美在迷漾朦朧」。為此，心甘情願夜車南下，只想掬取晨水漾的蕭瑟冷然、昏水漾的緬腆羞赧...





陽光灑落湖面，就像撲了亮粉的少女臉頰，水光粼粼，冷風拂面，在湖上灑下一顆顆閃爍的鑽石，鑽石發出魅惑光芒，像極了柳杉忠心守護的誓言。那一池被吹皺的湖水，攪亂我們這些凡夫的心，追逐著他不曾回眸的身影...



水漾，不同時刻有不同的美。





▉凡夫‧思口腹之欲





口腹之欲，凡人皆有，想幫忙卻得一連串驚奇：原來金針菇有木頭的頭，要先切掉；原來上山可以咖啡續杯無限暢飲~ 我果然不是作菜的料...



吃長素的我大部份都會自己準備飲食，除了行動糧，還有三餐，不過圖便利，我總是帶著爐具和一大堆以輕取勝的「素食泡麵」。這回好不容易切了些青菜(菜很重...我可是思量好久~) 結果發生糗事：買錯泡麵，買到葷食泡麵了，因為01/29晚上公司年終聚餐後，匆忙趕回家，然後很匆忙胡亂採購，打包時才發現...幸好楊大哥有好心帶了「素食藥膳養生鍋」，好好喔~



打行動糧時，也做了個新嘗試，心想中級山沒那麼險惡，就帶了罐頭粥上來，先前走高山不會想帶這種笨重東西。





▉鐵鞋‧終有踏破時





之前走四秀，仁容把登山鞋磨破了，我心想真不可思議，這回在水漾，同樣的事發生在我身上了，人生果然有很多第一次「跟我吃苦耐勞六年登山鞋壞了」，還壞的很徹底，我問了楊大哥，真是無法修補，整個底座翻了起來，幸好只有走兩天，還是中級山，不然我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，回程，就把他埋在杉林溪森林樂園的垃圾筒... (為此默哀1分鐘...)





▉完攻‧回首來時路





2010/01/31 15:30 回到登山口，完攻可樂等著我們，他們叫「登頂可樂」，「可樂只是個代詞，隨便看官怎麼抽換，上山真是驚奇連連，平日不喝氣泡飲料的我，就只是完攻時喝「可樂」，不是百事可樂，不是可口可樂，是「登頂可樂」。



在山裡，認識新朋友比回味老朋友的機會多很多，好比那個回答我「在埋東西」的女孩，還有水漾湖畔另一個健腳隊伍，只用外帳的隊伍，大哥熱心地介紹很多銀兩換來的好外帳，如何可以讓你一覺到天亮；很多銀兩換來的好裝備，如何可以在零下也不會發抖...心不為所動，就是很感謝很感謝，在這300萬登山人口中，你我偶遇在此時此刻~



你我偶然相逢在海拔1800的湖畔，你有你的，我有我的，目的；謝謝你告訴我你美麗的名字，讓我可以不分晝夜地翻憶時空交會的偶然。 (★註4)



★註4：



這一段改寫了徐志摩的「偶然」。





下山，想的一直是那句「回首來時路，飄渺無盡蹤，明日又隔天涯」啊~





▉Ref




野樵-玉山懸鉤子(楊大哥)的臉書

http://www.facebook.com/profile.php?id=100000081696794&ref=nf



野樵生態保育協會

http://tw.myblog.yahoo.com/yacho-1700



水漾_地圖

http://www.wretch.cc/blog/kakujoe/12003347



水漾_地圖(詳盡)_登山補給站_for IE

http://www.keepon.com.tw/ActiveSite/Article/One.asp?ArticleID=27739



水漾森林

http://www.tpg.gov.tw/web-life/taiwan/9808/9808-09.html



水漾森林 凋亡之美

http://blog.yam.com/russdiyan/article/16736849



水漾森林 此刻_旅人跫音

http://blog.udn.com/stonejung/3750484



很多山友的第一次是獻給水漾的-翰仔五四三: 水漾森林．令人摒息的美 (翰仔同隊的夥伴)

http://hans543.com/2010/02/water-forest-water.html



就水

http://blog.yam.com/rock6879/article/20554929



山之祕境‧水漾森林

http://www.backpackers.com.tw/forum/showthread.php?t=254919



台灣全記錄_水漾MV

http://blog.iset.com.tw/recordtw/?p=239



轉個彎遇見杉林溪之美_youtube

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hMiukDvDOSk



轉個彎遇見杉林溪之美_book

http://www.bookzone.com.tw/event/lf023/index2.asp



未走的路 The Road Not Taken (for IE，著名的詩，由bigfool作成網頁)

http://www.lovekids.idv.tw/prajina/pic/castour/main.html









21st Feb. 2010 by bigfool